電視選秀時代反思大眾文化
王俊 鄭麗萍
2005年“超女”現象以來,中國社會關于電視選秀的爭論一直不絕于耳,其中有一股較強的批判意見,主要針對隨著選秀節目火爆而來的黑幕、拉票、造假、謊言、模式化、商業性過重等等。這種批判意見認為,電視平民選秀助長了年輕人過分追求一夜成名的功利心和浮躁情緒,是對傳統文化、教育和積累成長理念的顛覆。這些選秀節目在贊助商的利益驅動之下,迅速生產出一批工業化的明星,然后又在短短數年時間內快速從這些明星身上消費掉大眾的注意力,實現成本回收,并由此延伸出一個龐大的產業鏈。
在這一連串的批判聲中,大眾選秀節目依然在電視屏幕上延續著它們的生命力,而且不斷產生出各類變異的產品,比如《舞林大會》,從平民真人秀,再轉向明星真人秀,也可以說是大眾選秀對明星娛樂的反哺。而且,從廣大電視觀眾對選秀類節目的接受度上來看,盡管2005年以后推出的平民選秀節目在影響力和收視率上無法與第二屆《超級女聲》相比,但與同期其他類型節目相比,觀眾還是對這類節目有相當高的認可度,從這一點來看,電視觀眾是以實際行動捍衛了理論界對平民選秀類節目的批判。
由此,我們再回過頭去看看包括電視文化在內的大眾文化,就能更好地理解目前大眾平民選秀類節目所處的尷尬境遇。
一、 關于大眾文化的批判理論
我們這里所談的“大眾文化”其研究興起于西方。它同時包含英文中的Popular Culture和Mass Culture這兩個概念。引用雷蒙•威廉斯的一段話:“大眾文化不是因為大眾,而是因為其他人而獲得其身份認同的,它仍然帶有兩個舊有的含義:低等次的作品(如大眾文學、大眾出版商,區別于高品位的出版機構);和刻意炮制出來以博取歡心的作品(如有別于民生新聞的大眾新聞,或大眾娛樂)。它更現代的意義是為許多人所喜愛,而這一點一定程度上也是與先前的兩個意義重疊的。近年來事實上是大眾在為自身定義大眾文化,它的含義與上面幾種都有不同,它經常是替代了過年民間文化占有的地位,但它也有很重要的現代意識。”這一段對大眾文化含義的解析其實包含了對大眾文化研究的不同時期的不同觀點的演變。首先它表述了知識界對大眾文化由來已久的譴責態度,其次它顯示了大眾文化在當代社會中獲得的重新確認。
對大眾文化持批判態度的集中代表就是法蘭克福學派。他們對大眾文化的批判,著眼點在大眾文化的商業化、工作化及其意識形態控制功能這三點上。在法蘭克福學派中,對大眾文化批判最為激烈的是阿多諾,他大量使用“文化工業”這一術語。它基本構成了大眾文化的代名詞,理由是大眾文化整體上是一種大雜燴,它是自上而下強加給大眾的,所以是一種工業。阿多諾認為,文化工業是一場騙局,它的承諾是虛假的,它提供的是可望不可及的快樂。它是用虛假的快樂騙走了人們從事更有價值活動的潛能。馬爾庫塞在他的1964年的《單向度的人》里提出文化工業向大眾提供一種“虛假的需要”。虛假的需要是物的需求,它們不是人的本性,它們表現為被無限刺激起來的消費欲望,表面上是投其所好,實際上卻束縛了大眾的創造力和識別力。大多數流行的需要,包括休閑、享樂、廣告、消費等等,都可以劃入“虛假的需要”類型之中,但在現實中,它們卻被當成真正的需要,并因此被無止境地追逐,造成個人在經濟、政治和文化等方面都為商品拜物教所支配,最終使受眾日益成為畸形的單一維度的人。
除此之外,對大眾文化持批判觀點的主要學派還有英國文化學派和葛蘭西的文化霸權理論。英國文化學派以雷蒙•威廉斯和英國“當代文化研究中心”為代表,他們對大眾文化的批評主要集中于四個方面。一是大眾文化是缺乏美學價值的商業文化。二是大眾文化對高雅藝術的沖擊消解了藝術獨創性和想象力,使得所有文化都變成了一種媚俗迎合的平庸文化。三是大眾文化使接受者被動化,使他們的情感方式、認知方式、審美能力等方面都會受到消極的影響。四是批評大眾文化對社會的消極作用,降低社會整體的趣味水平和文明質量,消解社會的進步力量和發展動力,從而可能導致文化霸權對社會的控制。
葛蘭西文化霸權理論認為主流階層利用大眾媒介,讓個人心甘情愿被同化到霸權中來。這一點在電視節目中表現得很明顯。盡管很多節目被認為是低級趣味,但是很多人還是對其欲罷不能,對電視產生依賴性。電視追逐社會熱點,同時制造社會熱點。電視網遍布全球又深入家庭。通過它,大眾相互認同,相互模仿,表現為在生活方面同一化。電視領導流行,帶侵略性地推銷一種文化,起強制性規范作用,它不但規范社會行為,還規范著社會意識。
批判學者們提出的理論無疑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其中的偏頗也是顯而易見的。大眾文化不會因為批判家的偏頗而被否定,同樣,批判家們也不會因為后人對其理論中偏頗之處的批判而被否定。一種批評的機制并不是要試圖阻止大眾文化的發展或者是要否定大眾文化存在的合理性,而是要為大眾文化發展提供一種參照,一種監督,一種超越的理想:一種具有人文精神的終極尺度。有些學者認為,大眾文化批評的尺度是一種人文價值價值尺度,一種歷史的尺度,一種美學的尺度。這種尺度與大眾文化的商業化本質存在難以彌合的內在矛盾,但作為一種追求的目標卻有其引導和提升的實際意義,是人性中追求真善美本性的最終體現。
|